第一章 世界
我叫曲陌，住在Ｌ市郊區，未婚。
我在特警組織工作。上班時間不固定，依任務內容還得滿世界到處跑。
然而，距離上一次正式上班已有兩年時間。
所以，衷心期望眾邪惡組織能好好充實自己，搞一個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得到敝組織重視，派我出去活動筋骨。
我隨身帶包菸，只是為了造型叼在嘴上，從來不吸進肺。
喜歡不分時間地點的講笑話，絲毫不顧他人的感受。
睡前，我一定看30分鐘的書，打一發手槍，上了床一覺到自然醒。
絕不許別人打擾。若有，身為君子，此仇必報。醫生都說我躁鬱症。
有人問我為什麼要當特警。
我說，一個目標，一個夢想，一道枷鎖。
「好人上天堂，壞人下地獄。」
這句話，在1860年，正式被認定為無稽之談。
那年，是人類首次突破世界的障壁，直接的觀測到天堂與地獄的存在。
所謂的天堂與地獄、天使與惡魔，只不過是居住在不同世界的居民，僅止於此。
犧牲奉獻也升不上天堂，惡貫滿盈墮不下地獄。死亡就是一切的終結。
從今以後，三個世界依其主導的智慧種族命名，分為神界、人界以及魔界。
在建立了交通管道後，三界過著和平共榮的生活。
戰爭？那種三敗俱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過去的神話？請拋開過去的常識，那種東西當作小說看看就好，可別當真了。
事實是，神未必純潔，魔也不盡然殘暴。
如今，人類發達的「科技」得以出口到神、魔兩界，相對的，我們也從他們那得到不少「神祕學」的知識。
但是難保不會有心懷歹念的人密謀作亂，為防止為非作歹之徒，「跨界」特警組織變應運而生。由夾在神、魔兩界之間的人界作為主導，管轄範圍則涵蓋三界。
儘管人類在先天上孱弱，但是透過後天的鍛鍊，便能夠突破先天的限制。人、神、魔能抵達的終極都是一樣的。
之後的故事，便是以此為背景展開。
下午五點，太陽下山。
一天又平安的過去了，感謝飛天小女警的努力1！
我整個人深陷在鬆軟的沙發中，看著小說。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只有人類的世界裡，一群有著錯綜複雜人際關係的高中生如何兼顧愛情與友情的青春物語2。
順帶一提，我是貓派。
我闔上書，打開電視看看世界是否依然和平，也好了解我這平淡過頭的惡夢還得持續多久。
我當然不抱有任何期待，畢竟真有大事發生，我得到消息的速度也不至於會比新聞媒體慢。
果不其然，盡是諸如在某城鎮逮捕了擾人清夢的夜魔，哪裡有巨人喝醉酒睡在大街上導致交通堵塞等狗屁倒灶的無聊事。
我又看向在新聞下方的跑馬燈，其中一個詞彙抓住了我的目光。
「燒瓶中的小人」
我定睛一看，原來只是某個宅男在家裡試圖製造人造人而引發爆炸。
還以為是能畫出國土鍊成陣的人造人3。看來這幾天連續熬夜讓我有些精神不濟。
正當我準備回房睡覺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嘟嘟嚕～嘟嘟，嘟嘟嚕～嘟嘟。」
來電顯示：艾薇瑞亞．卡瑞
她是我在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職位在我之下的同事，為數不多的朋友。
「相互輕蔑卻又彼此來往並一起自我作賤──這就是世上所謂『朋友』的真面目。」
無論太宰治在寫《人間失格》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他這句話的後半段我都不認同。
他精闢的點出人性，所以現實，所以普遍存在。
但是，那種關係不該被稱做「朋友」。
正常也不等同正確。
一起上課的是同學；一起工作的是同事。
同個姓氏的是同姓；同個性別的是同性。
一起奮鬥的是同志；愛好哲學的是同志。
興趣相同的是同好；自主創作的是同人。
金屬貨幣的是銅板；用雙劍的則是桐人。
明明各自有各自的稱謂。
不要把真正的朋友和那些各取所需而湊在一塊的人混為一談。
我是抱持著這樣的覺悟把艾薇瑞亞當作朋友。
又或者，我只是自欺欺人的用這套說辭來約束自己。
不自覺地就把氣氛弄得有些凝重了。
接下來就聽聽艾薇瑞亞能不能帶來好消息吧。
「啥事呀？」
「好消息，組織決定由你帶隊去奧地利執行任務。」
「壞消息是我只是名義上的隊長？」我一聽見由我「帶隊」就心裡有數了。
由於兩年前發生的一些事，組織不可能安排給我指揮權。也就是說，這是一隻剛組成的隊伍，需要有前輩協助。
然而這所謂的「協助」也是極其有限，不提供意見，不協同作戰，不參與調查，我所能做的就是在危險時踩煞車。
「看來你也是心裡有數嘛！資料已經傳給你了，自己看吧。還有，明天中午要來倫敦分部集合。」
她連再見都沒說就直接掛了電話。看來組織找她傳話時，早已講明沒有留給我任何轉圜的餘地。
距離明天中午還有段時間，可別讓時間悄悄溜走。
人生就好比串珠子，在時間這條飛梭的線上串成你想要的樣子。不管串得如何，都是生命的重量。
「買些零食吧。」
如今我要在這條線上面串洋芋片。
不知道大家都是怎麼稱呼這種食物的，薯片或是洋芋片？
「揚欲片」聽起來就很色情。
我身邊的人大多是直接叫品牌的名字，例如樂Ｘ。
希望賣場裡還有我愛吃的口味。
我伸了個懶腰，換了件衣服後，牽出自己的菜籃腳踏車準備出發。
我騎著腳踏車，迎面而來的冷風刺骨。
我看著家家戶戶忙著布置聖誕節，心理唯恐天下不亂。
你問我為甚麼我不自己去當壞人搞事情？
因為在我兩歲時與當今特警組織主席的千金相遇結下情緣，又在十八歲時與她訣別，之後從此發誓自己會永遠留在特警組織，為和平盡一份心力。
若非如此，我早就愉快的每天待在高譚市幹壞事被蝙蝠俠痛扁了4。
總結來說，如今我身上所有的優點，都是因為她。
像我這樣沒有責任感，缺乏同理心，在海爾量表中能輕易取得高分的人而言，要得到一個人完全的愛是輕而易舉的。
因為，說謊對我來說毫無負擔。
我能以再自然不過的誠懇偽裝出願意犧牲一切的模樣，然後毫無負擔的看著那些被我欺騙的人為我奉獻生命。
這其實很簡單，人類總是愚蠢的相信自己能夠改變甚至掌握別人，只要我稍微展現一絲內疚，他們就會上鉤，並繼續對我付出愛與關懷。
我也從不認為自己缺乏正常人的情感有甚麼奇怪的，畢竟像我這樣的人在全人類中約佔有百分之二。也就是說，在優勝劣汰的法則中，我們是被需要的。
在很多時候，自大、自戀、自信的人，才敢頂著風險去謀取巨大的利益。或者說，在假設到極致的電車問題前，所有人都在猶豫時，推動那根桿。
然而，她說她愛我，在了解我根本不可能改變之後。
那天，她捧著花，眼中含淚的告白。
我感受到此生為曾有過的愧疚，感受到了──罪惡感。
然而也是在同一天，妳離我而去。
回想起來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仇人也被我徹底粉碎。
我越騎越偏僻，拐進小巷中。
撥開樹叢，不自覺的走進我為妳建的花園。
鳥的鳴叫，隨著思緒飄向遠方。
我踏著貓也不能被驚動的步伐。
過去的種種，歷歷在目。
空氣中瀰漫著葵百合。
是與那天一樣的，妳到最後都緊握在手的──芬芳。
是我在那之後，親手為妳打造的，永不凋零的花園。
耳聽，眼見，那天在花店裡，妳拿著花說道：「你看，這是葵百合喔！花語是勝利、榮譽……和我很配吧！」
我愛妳嗎？回答不了。
我還想再吃一次被妳翻到破碎的蛋和被你煎成微焦的培根。
以前，不管其他人說什麼，我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不論別人怎麼看，我都不曾迷惘。這樣我行我素的自己，卻每每因為妳的一個白眼，反省整個日出到日落。
下雨了，就任雨水砸到身上。讓順流而下的水滴，滲入泥土。最好帶著溫度，到達妳安息的場所。
我用額頭貼著墓碑，跌坐在地上，哪怕滿身泥濘。
我嚮往當個衝動的人，隨時準備拼上一切，扣下奇蹟的板機。
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一天，我早一步讓自己的理智退場……
就不用在回憶裡找尋妳停留的痕跡。
就不用在現實中留意妳喜歡的東西。
就不用痛的那麼清醒，接手妳沒導完的戲。
「那天是不是也下著雨呢？」我的記性是很好的，唯獨那天發生的事，變得模糊。
分不清是真的下雨了，還是因為我哭的太難看。
十年後的今天，所有回憶都已淡去。
搞不懂，是時間讓其斑駁了，抑或打從一開始就只是錯覺。
要是妳能罵我幾句就好了。什麼都好。
但現在，只有我一個人。
還有雨，轟隆轟隆的打在身上。
過去的種種，瀝瀝在目。
注1《飛天小女警》動畫結束後，總會說的一句話。
注2這裡指的是《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
注3出自《鋼之鍊金術師》。
注4指以小丑為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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